麻木

《 麻木 》@Middl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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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記得你以前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。」幼玲看著 Mary ,嘆一口氣,繼續說:「還記得那時候,只要你聽見別人一腳踏兩船、或是喜歡玩曖昧不清不楚,你就會強烈表現你的不屑,即使你本來並不認識那些人,你也會毫不留情地批評責罵,還說愛情不應該是這樣的,做人是不應該這樣的。」

習慣 麻木 ?

Mary 回看她,不懂回答。過了好一會,才說:「我想我是已經回不去以前了。又或者,他是我命中註定的剋星 ? 」

幼玲搖搖頭,苦笑說:「甚麼命中註定,一日未到死,你又怎會知道是註定 ? 」

「對著他,我總會變得沒有了主見 …… 」

「因為你把他放在無比高的位置,讓你自己要抬頭去仰望,但其實你又何必讓自己這麼委屈 ? 」

「不是的 …… 」Mary 頓了一下,又說:「我只是不想他不開心而已。」

「但你卻把自己弄得十萬個不開心。」幼玲冷笑。

「其實只要偶爾他對我好一點,我就已經好開心。」

「在他對你好一點之前,你就已經沒有了自己了。」

「為甚麼這樣說 ? 」Mary 茫然地看著幼玲。

「兩個人在一起,在互相的影響之下,或多或少都會改變了原本的自己。」

「是啊,這又有甚麼不對 ? 」

「但你們的情況是,他把你改變了,而他依然故我,這樣的關係不是相處,而只是一種支配吧 ? 」幼玲不留情地說。

「或者是因為 …… 我愛他比較多吧 ? 」說到最後,Mary 反而微笑了一下。

「是的,也許你是愛他比較多,但這不是誰愛得多誰愛得少的問題,而是他對你是否真的好、他這個人本身是否善良。」

Mary 似乎更不明白,反問:「你覺得他很壞嗎 ? 」

「我只知道,他讓你變得越來越不快樂,人也變得孤獨,平時其他朋友想約你也難,現在我竟然可以見到你,應該算是奇蹟。」說到最後,幼玲苦笑。

「對不起,但 …… 」Mary 看一眼幼玲,「他 …… 其實不喜歡我見你們,所以 …… 對不起。」

幼玲連苦笑也笑不出了。

「我還可以做些甚麼呢 ? 」Mary 嘆一口氣。

「你又有做過些甚麼 ? 」幼玲沒好氣地反問。

「我試過一星期不理會他。」

「那有用嗎 ? 」

「…… 沒有。」

幼玲又嘆氣。

Mary 又說:「我也試過在跟他見面時不吃東西 ……」

幼玲接下去:「但最後餓壞的是你自己,他就好似恍如不覺吧 ? 」

Mary 不說話了。

「你所做的事情,都是因為他而起,卻不令你自己覺得快樂。這樣下去,你會越做越累,但是又會離不開的。」

「不是呀,不是的。」

「為甚麼不是 ? 」幼玲問她。

「他也不是對我不好,其實他對我已經比以前要好了 …… 」

說到最後,Mary 還刻意的微笑一下,彷彿想要給自己多一點肯定。

幼玲看著她良久,忽然問:「你知道你和他之間最大的問題是甚麼嗎 ? 」

「是甚麼 ? 」

「他對你越來越差,而你,卻越來越擅長對他的作為變得沒有感覺。由最初你會十分不屑他的行為,到現在你會為他的問題找各種藉口,一次又一次的傷害,你讓自己變得麻木了,就算偶爾你清醒、覺得自己不應該如此下去,但你也只不過是想證明自己還留有理智,然後讓自己繼續下沉更多 …… 」

「為甚麼 …… 你要這樣說我 ? 」Mary 打斷幼玲,有點傷心地反問:「你又不是我,你怎會明白我的心情 ? 」

幼玲沒有回答,只是靜靜的看著 Mary,那眼神似在同情,也像是有點嘲弄。最後她搖搖頭,說:「其實是你不明白才對。」

夜深,幼玲回到自己的家。打開門,看到地上有一雙不屬於自己的高跟鞋。走到睡房前,看見有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和自己的男朋友,睡在應該屬於自己的床上。

她靜靜看著,一臉淡然,最後悄悄轉身,離開家裡去了樓下的小公園呆坐。

以前,他不會這樣的,就算明知他外面有其他女人,他也不會這樣帶女人回家。

以前,自己也不會這樣的,至少她會大哭大鬧,會離家數天,會向他質問,會不言不語 ……

一次又一次被背叛,自己一點一點地變得 麻木 ,她知道。也許他也跟自己一樣,已經對自己的傷心與眼淚沒有感覺,因為 麻木 了,所以才可以如此繼續狠心地傷害自己 ?

想到這裡,幼玲苦笑了一下。其實自己的情況跟 Mary 幾乎相似。自己可以很清醒地說出她的問題,但另一方面自己又會為另一半的不忠而繼續找藉口 —— 他不是真的壞,彼此不是不能夠回到以前,只是大家都 麻木 了、將問題收在心裡,他的犯錯他的不好,並不是真正的問題 ……

太習慣麻木的人,會自以為還保持清醒,甚至會為對方的麻木找藉口。然後漸漸會變得不再執著,最初原本會堅守的那些東西。

其實自己跟 Mary 根本一模一樣 ……

手機忽然響起了鈴聲,幼玲拿出手機,見到是他的來電。她抬起眼望出公園外,只見他正送著那個不認識的女人上的士,他應該並沒有發現自己。

鈴聲一直響,一直響。

她看著他回到大廈裡去。

最後,她接聽了。

「還未回來嗎 ? 」

他問道。

「今晚不回來了。」

她回答。

過了一會,他哦了一聲,然後逕自掛線。

她終於記起, 麻木 到盡頭,那猶如窒息般的苦澀是甚麼滋味。